姜断弦说李不负败了。
难道李不负真的败了?
姜断弦开口说了话,李不负却没有。
李不负的脸色变得很怪异,但他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他就是像鸟一样落在了地上。
然后他就慢慢走到一匹马前,慢慢地上了马,对着因梦说道:“我们走。”
“走?”
“我们回去。”
因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变了,变得就像那个遥远的,失落的,血色的黄昏一样。
但她还是点头。
“好,我们回去。”
她也上了马,缓缓地跟在李不负身后。
他们去往的方向是月光照耀的那个方向。
也就是荒漠的方向。
因梦将柳伴伴也拉上了马。
今夜格外地寒冷,柳伴伴穿得又很少,身体都快被冻得失去知觉。若不是因梦拉了她一把,她或许熬不过这个寒夜。
因梦紧紧攥住了她的手,两只不同的手,都是冰冷的。
·········
月亮高悬。
这一夜的月亮依旧清冷,就好像是万古之前的月亮一样。
月亮本就是亘古不变的。
荒漠也不变。
变的只有人。
李不负骑在马上,他座下的马似也感受到了一种比天气更冰冷的气氛,不奔也不跑,只是缓慢地行走着。
李不负后面跟的是因梦和柳伴伴。
再后面是丁宁。
丁宁的脸色沉重,也一言不发。
丁宁的侧后方则是姜断弦,再后便一左一右拥着慕容秋水和韦好客。
所有人都跟在李不负的身后,默默地行着。
大家忽然都有了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们仿佛都知道,这是李不负的最后一程路了。
于是他们愿意送李不负最后一程。
这是大家对于一位当世的刀法名家,绝代高手的敬畏与尊重。
姜断弦坐在马上,身躯挺得笔直。他不再像是总是带着疲色的中年人,而像是个极有活力的年轻人。
他这辈子的身躯也许都没有挺得这么笔直过。
因为他现在已经击败了李不负,可称“天下第一刀”!
他的目光始终看着李不负,目中既有惋惜和遗憾,但又像是在预测他什么时候才会倒下。
——当刀法快到一种极致的时候,被斩中的那人并不会立即倒下。
——就像是花错死的时候一样。
——姜断弦认为李不负现在也和花错一样了。
·········
刀客的决战往往是会倒下一个的。
当一位刀客倒下的时候,留下的就是另外一位刀客,另外一柄刀。
姜断弦击败了李不负,于是他的刀被留下,他的刀即将会成为“天下第一刀”!
从此以后,天下的刀客的眼中也只会有他这一把刀,而不会再有别的刀了。
受万人瞩目,称天下第一,这对于一位刀客来说,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而因梦却不一样。
因梦的眼中从始至终都没有刀。
她看到李不负飞起,又落下的时候,看到的不是刀。
而仿佛是看到了一只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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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鱼,你是飞鸟。
若非你一次流离,
若非我一次张望,
哪有这一场天上海下的眷与恋。
你勇敢,
我宿命。
你是一只可以四处栖息的鸟,
我是一尾早已没了体温的鱼。
蓝的天,蓝的海。
难为了,我和你。
什么天地啊,
四季啊,
昼夜啊..........
什么海天一色,
地狱天堂,
暮鼓晨钟..........
长相厮守,永远诀别。
长相厮守,永远诀别。
长相厮守,永远诀别。
飞鸟,和鱼。
这就是飞鸟与鱼的故事。
因梦是鱼,她在海里看天,却永远也捉不住。
这也好像就是她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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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秋水和韦好客是走在最后面的。
此刻走在最后面的他们,距离走在最前面的李不负已没有刚才决战时隔得那么远了。
这自然是由于李不负已经落败,所以他们也就不像先前对李不负感到那么畏惧、害怕了。
李不负骑着马,不说话,一直朝前方走着。
二月初,荒漠犹是最冷的时节。
马也被冻得有些禁不住。
而众人跟着李不负走,只感到越来越冷。幸好众人都是内功有成的高手,除了柳伴伴以外,别的人倒也没有太受不了。
而行不多时,天空中竟开始飘起雪来。
一粒粒的雪花随风而舞,飘零四方,带着种说不出的安静缓缓落下。
雪花覆盖在终年都由黄色与血色交杂的荒漠中,又为寂寞的荒漠多添了一种颜色。
慕容秋水讶异地问道:“这样的荒漠里居然也会下雪?”
韦好客道:“偶尔是会的,但极少。”
白雪慢慢飘落。
月色与雪色同洁白。
有的雪花刚刚落地,便已经和柔和的黄沙,清冷的月光溶在一起。
慕容秋水开了第一句口,总算觉得不再受那种沉默的氛围所影响,接着继续说道:“李不负虽败了,但我好像没有看出他身上有什么刀伤。”
韦好客道:“我也没看出来。但是仔细看他的腰间,好像又有一点。”
慕容秋水凝目看去,果然看到,李不负的腰间有一条若隐若现的淡淡的条纹,那条纹只露出一线,若一眨眼,好像就又不见了。
“我好像看到了。”
韦好客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慕容秋水道:“我看到了他腰间的伤口,就像是花错的伤口一样!”
韦好客意味深长地道:“花错也是死在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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