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绣明显的感觉到压在自己手上的力道越来越沉,掀开盖着的斗篷, 施正霖微垂着头, 脸色煞白。
“你再坚持一下。”
回头看去, 还能望见榕庄的灯火, 这里还不够远, 只要他们追出来, 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他们, 再往里走一些, 只要走出这范围,蓝湖这么大, 至少可以撑到明天。
“你先走。”施正霖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浅, 从他到水榭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了昏昏沉沉的感觉, 那时是用了全力才握住墨石顶着陈王世子, 出了榕庄后那沉重感加剧,他知道自己走不了多少路了,只会拖累到她。
“定北王现在没工夫管我们, 那头哧兽从池塘内跑出来就有他受的。”苏锦绣用力掐了一下他的胳膊,二话不说拖着他往里走去, 没好气道:“要丢下早把你丢下了, 现在我花了这么多力气把你带到这儿,你说不走就不走!”
她的语气像极了那意思:我好不容易救了你, 你可别死在路上, 好歹撑着回到家, 谢恩完了再死也不迟啊。
其实胳膊掐的拿一下根本不疼, 他后背的伤已经将整个人疼麻木了,施正霖浑浑噩噩,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了两条腿上,一脚深一脚浅的往里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夏夜的林子里虫鸣声肆起,微凉的风徐徐在脸上拂过,经历过那样一场激烈的争斗,此时的宁静显得格外安详。
苏锦绣用尽了全力才扶住他,往回看了眼,扶着下了斜坡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简单清理过枝叶后把披风铺在上面,捡了根木头做枕,扶着他靠下。
施正霖紧闭着眼,已经陷入了半昏迷。
拿掉披风后他背后的伤比在石室里看到时还触目惊心,抓痕周边已经泛黑,淌下来的血也呈黑红色,可周边的皮肤却是凉的,苏锦绣抬手捂了下他的额头,滚烫。
他中毒了。
他的症状和以前关北门那些被驱兽族猛兽抓伤的士兵一样,初始伤口周边的皮肤发黑,伤口内留下的血都会变黑,继而发烧,无力,等毒性蔓延开来渗入骨血后,脸色都会跟着暗黑,死之前那些士兵是全身发黑,割开皮肤,渗出来的血黑如浓浆。
抓伤的士兵一般半日后才会出现发烧的症状,伤的严重的,两日后毒素会蔓延到全身。
他们刚刚从榕庄内逃出来走了这么多路,心血急促,也加快了毒素蔓延,他才会这么快昏迷过去还发起了高烧。
苏锦绣这时才察觉自己的双脚有些火辣辣的疼。
掀起裤腿一看,她当时把匕首插在虎口后跌在坛子内,双脚浸在了那些黑色的浓稠液体上,现在这浸到的地方以下,皮肤都泛了红肿,又疼又痒,火辣辣的烧着,脚踝一下还隐隐有见黑的趋势。
看来那坛子中的液体才是毒的正真来源,她原以为驱兽族是在那些野兽的四肢上浸染了毒,今天在石室内所见,这些野兽是常年浸泡在里面,不说是被它抓伤,沾到一点都会慢慢渗透进皮肤里去。
“施正霖。”苏锦绣喊了他两声都没反应,没有犹豫,推着他侧躺后扯开他背后的衣服,露出整片伤口后用力挤压伤口周围,将黑血往外挤。
过程应该很痛,昏迷中施正霖眉头紧锁,轻哼了声。
挤出黑血后苏锦绣脱下他外套盖在了他身上,朝四周望去,这儿深山林子,说不定能找到点草药。
月光静静泻着,犹如一盏明灯,照亮着林子,苏锦绣翻出火折子,仔细在草丛里寻找,手里的链棍时不时敲打四周,以防有蛇虫鼠蚁。
幸运的是,在关北门极为稀缺的草药,在这里并不难找,快走到蓝湖畔时苏锦绣找到了其中一味半枝莲,树边灌木中密密长着许多,在过去一些还有蛇针草。
绕过这一圈后苏锦绣找到了四种,缓解这燃眉之急足矣,她从一旁折下几片大圆叶,从湖里舀了些水,起身往回走。
前后半个时辰都不到,施正霖的额头更烫,苏锦绣找了石块研磨这些草药,磨碎后敷在他背后的伤口上,扯了断外袍绕紧,拿起石块上余下的草药捏在手心里,凑到他嘴边将汁液挤出喂给他。
可喂不进去。
施正霖没有张嘴的意识,就算是掰开嘴,药汁也都从他的嘴角淌下去了,这样尝试了几回,苏锦绣将这些药泡在水里试图直接给他灌下去,依旧无用。
“你来这里做什么呢。”苏锦绣有些气,也无奈的很,就算是不想自作多情,她也能猜到一些他来榕庄的缘由。
季璟琛也好,季恒硕也好,哪个功夫不比他好?他们已经查到了很多,定北王的宴会是幌子,这池塘下的密道里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太子不可能派他过来做这么危险的事。
可他还是来了,躲在假山内,像是知道她会过去,一点都不意外。
“你又打不过他们。”苏锦绣顿了顿,看手里的草药,都到这儿了,难道看着他死。
犹豫后苏锦绣抬起手,将草药塞到嘴里,咀嚼着,福下身去。
满口的青草苦涩味道,冲的人很清醒,他的嘴唇滚烫,齿缝紧闭,尤需要她去开启。
药汁顺着齿间的隙缝送往他嘴里,在他吐出来之前封住,直到他下意识吞咽。
如此三回,苏锦绣嘴里满腔的苦味,心里说不出的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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