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亡了!”
辟胥从冥思中醒来的第一刻就听到了这句传遍了整个仙界的悲鸣, 他立即起身走出静室, 发现门外人头攒动, 原本的空地上站着满满当当的老熟人, 有些是他门下的弟子, 但也不乏以前的老对头和他们各自的弟子们。
“方仙道、太玄门、天星门、乾坤道……嘿!今儿人可真齐!”
他对着门口这群牛鬼蛇神点了半天才大摇大摆的走向北海剑宗的聚集处, 还未走到就发现自家的猴崽子们正齐刷刷的抬头望着天, 就好像上面会掉下金子来。
“咋的啦,天上是会掉馅饼还是怎么地?”他好奇的拍了拍靠的最近的弟子的肩膀。
被拍了肩的弟子打了个激灵,怒气冲冲的回过头正打算给罪魁祸首一剑, 发现吓自己的是自家老祖宗的时候又迅速变了脸,“祖、祖师爷!”
辟胥刚想说“叫孤父皇”就看见天空中慢悠悠的飘下了一张纸,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正正好好盖在了这名弟子的脸上, 把他瞪大眼睛的惊愕模样挡了个严严实实。
现场顿时陷入了寂静, 所有人的眼睛都像是涂了浆糊一样黏在了这名剑修的脸上——准确来说,是黏在了糊住他脸的纸上, 那个灼热劲都恨不直接将纸张穿透, 可是碍于德高望重还打不过的辟胥大老爷在场, 愣是没人敢轻举妄动。
作为一名千帆阅尽的老人家, 辟胥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张纸就是人仙们跟呆头鹅一样望天的关键。
于是, 他抬手揭下了这半旧不新的黄褐色纸张, 摆出一副村口大爷的架势对着太阳眯着眼睛瞅,其他人的目光也随着被举起的纸张而动,恨不得直接看清上面的蝇头小楷。
只消一眼, 辟胥就变了脸色。
虽然从未见过实物, 可单凭上面的内容,他就认出了这张纸的来历——这是东王公掌管的仙籍册的一页,而更可怕的是,上面书写的内容正在飞快消失。
仙人的目力和记忆力都非同小可,他眼睁睁的看着写着西王母的字样正在褪色消失,而这位女仙之首的下面则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只有死去的仙人才会自动从仙籍册上消失。
假如他手中的这张本来记载着隶属于昆仑的仙人的话,那么它逐渐回归空白也意味着曾经占据了业位的仙人已然不在人世。
“这一天还是来了呀……”辟胥发出了一声叹息,而就在此时,另一张黄纸飘落下来,刚被一名方仙道的仙人接住就被身旁的剑修夺了过来,眨眼的功夫就送到了祖师爷的眼皮子底下。
拿起徒子徒孙们孝敬的纸张,辟胥瞟了一眼就不禁咋舌。
比起第一张,这一张并没有记载多么高位的仙人,可每一个名字后面的附加内容却更触目惊心。
“这仙界简直就是被渗透成了筛子……”他一脸的不忍直视。
“那头仙鹤恐怕是拆了东王公的仙籍薄,”一名道士打扮的仙人走了过来,“照他这个撒法,不出半日,仙界就会彻底乱起来,异兽和仙灵会打成一团,就是不知道最后能活下来几个了。”
“谁能抓住天道给的一线生机,谁就能活,”辟胥漫不经心的说,他将手里的两张纸胡乱塞进了怀里,“可就算能活下来仙界也不会是往日的模样了。”
“一个时代即将落幕啊……”道人感叹道,“吾等对入主仙界并无兴趣,然而天命难违啊。”
“你这要是让他们听去就是实打实的得了便宜还卖乖,”辟胥嗤笑一声,“得了,让你们家的小崽子们也打起精神,一会儿有的是用到他们的时候。”
说到这里,他摆正了脸色。
“咱们得把仙界守起来,谁也不能放下去,仙灵已经牺牲了这么多,若是最后功亏一篑,咱们也没脸下去见人啦。”
作为最古老的剑修,辟胥在人仙中威望甚高,他这句话一出,在场的仙人纷纷领命而去,就连刚才与他搭话的道人也在其中。
“最后竟然要我们来扮演这个恶人吗?”独自一人的辟胥抬起头仰望着天空,“现在就是你所期望的吗?抛弃异兽选择仙灵,再抛弃仙灵选择修士……花费百年时光,布下如斯棋局,就为了换得时代的前进……”
“这就是天意吗?”最后他闭眼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掺杂着一丝苦涩,“我果然离合道还远的很呐……”
就在人仙们瞧瞧围住仙界的时候,阿恬提剑刺穿了一个冲向自己的仙人。
她是遵循发带的指引从昆仑径直厮杀过来的,拜白鹤童子不遗余力的嚷嚷所赐,被揭发了身份的异兽和惊诧万分的仙灵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激烈冲突,一路走来,四处都有对峙的仙人,无论他们在转眼之前还是多么亲密的亲人、友人,乃至情人。
残酷的真相毁掉了仙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谁也不敢保证对方那副熟悉的皮囊下没有隐藏着一头即将择人而噬的凶兽。
仅凭外表想要分辨真仙灵与异兽几乎不可能,阿恬自然也做不到,她所能做的唯有除掉所有拦路虎这一件而已。
事到如今,仙灵或是异兽都无所谓,她剑下的亡魂也不在乎数量与来头,斑驳的血迹染红了衣衫和鞋袜,从远处看倒像是一簇又一簇的挑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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