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见山?”那位魔尊皱了皱浓眉,本要斥他一句,忽然像是顾虑了什么,遂将火气硬忍了回去。
见魔尊的嘴角挂了下去,察言观色的离鸦当即接话道:“若不是须得你自愿献身,岂容你装腔作势。”
“离鸦。”魔尊横了一眼离鸦,接着看向林苏青,他的嘴角微微勾了勾,“你身着鲛绡衣,是天瑞院的先生。”
“不才正是。”
“天瑞院修的是天理,那你可能算得出,那丹穴山的二太子为何如此袒护于你?”魔尊问道。
林苏青只能猜到魔界抓他来是因为那盏被他“熄灭”的不熄之火,是魔神蚩尤,或许……或许还与他内心深处所封锁的那间“地狱”有关……那个仿佛来自地狱的可怖的声音,他至今记忆犹新。
却完全不曾料想,魔尊开门见山的第一件事所问的居然与主上有关……
“阁下既然如是问在下,想必在阁下的心中依然有了与在下不同的答案。”林苏青笑了笑,捧手和气道,“愿闻其详。”
“小子,你莫要狂。”
“能在一界之尊的心中存着不可或缺的价值,是我的荣幸,因此才感到自豪。”如何掩饰自己的一无所知?便是连自己也利用自己的价值。
在这边的世界里,不怕被人利用,就怕自己毫无利用价值。否则便是死不足惜。
魔尊诡异的笑道:“他人之言岂能轻信?不如你自己看吧。”
一语言罢,四周的火墙骤然冻结成冰壁,寒冰瞬间破碎,碎片迅速又凝聚成四面镜子似的冰面,倒映出他们三个身影。
就在林苏青观察四周的变化时,离鸦悄然闪现在林苏青的身后,伸手将他一推。林苏青脊背一受力,顿时往前跌去,嗖的一声,仿佛跌进了那些冰镜之中。
是的,他好不容易刚一站稳,便发现自己已经置身异处。
是方才那片梦境里的冰天雪地,天地之间白雪皑皑,无边无际,刺得林苏青睁不开眼睛,迎面冷风如刀,割过面颊留下清晰的痛,此地寒冷彻骨。
纷飞的大雪令视线模糊,林苏青立在原地,转身向四周张望察看,可惜哪里看上去都相似,就连天空也与地面呈一色,辨不清东西南北。唯有正前方断了一处视线,令他看出了其中的不同——那里有一处小山坡。
也正是看见了那处小山坡,林苏青蓦然感觉这里似乎有些熟悉,他似乎曾经来过。
他小心翼翼地一步一试探的往那边走去,越走越熟悉……轰隆!
突然电闪雷鸣,雷神震耳欲聋的急骤落下,随即,天际上蓦然响起一道清冽的青年男子的声音。
“你已经无路可逃。”声音平淡,却气势逼人!
白茫茫的天空倏然被黑暗侵染,只见无数乌云翻滚,呈压顶之势而来,天地之间变得阴暗晦冥。
朗朗乾坤被汹涌的重云遮天蔽日,刹那天愁地惨,漆黑一片。
抬首望去,蓦然发现,在金乌高照的方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颗如熊熊燃烧的火团似的悬息罚星。荧惑守心,天下必有大祸降临。
“你不是答应要帮我吗?!”回答的是一名清丽的女子的声音。
这一男一女的声音不是旁人,正出自子隐圣君与子夜元君!
林苏青顾不上任何,连忙朝那山坡直奔去。可是远远便被一道光墙阻隔,他只能极目远望。
依然看不清他们的面孔,却见子夜元君青丝凌乱,霜色衣衫上沾惹着斑驳的血迹,不过她身上没有任何伤痕。
“你数一数,统共杀了多少神仙。”主上一如往常,声如清泉,波澜不惊。
原来全都是她杀过的神仙所溅上的血……林苏青不禁心惊肉跳。
他曾经在昆仑山的藏书里读到过——被天神杀死的神仙,比凡人或妖魔被杀还要复杂许多。他们的魂魄无法直接归去阴司,亦无法直接转世投胎……他们死后的魂魄不得不归于混沌,直至七七四十九天后才可重新凝聚整齐,凝聚齐全后还须得去人间轮回足足七世,那七世不在命理之中,因此,能否再重归仙班,还得看那七世的造化……
“你原本已经铸下大错,身负罪孽。而今又一路从天牢杀将而出,把九重三十六天屠尽了二十八层,使一百零八座天宫宝殿毁了七十一座……”子隐圣君难得有了情绪,他似乎在心痛,但心痛的不是那些被屠杀的神仙,也不是那些天宫宝殿。
“不杀他们,我救不出我的孩子!”子夜元君这一声道出,已是潸然泪下。她已退无可退,她的孩子已经逃无可逃,便只有这一条路,尚算一线生机。
林苏青讶然,不禁回起方才的梦境……如果那场大梦与现实有关,那……那么他为何会梦到?难道是魔尊故意让他梦到的?
“不是我不帮你,是我不得不为族里,给天界一个交代。”子隐圣君摊开手递给子夜元君一枚药丸,“吃了它,随我回去请罪。”
“我耗费几万年修为将孩儿的灵魄提出封回我的腹内……你这个做舅父的,却亲手递来一枚化魂丹?”
子夜元君看着那枚丹药,抚摸着她的腹部,欲哭已无泪。
“天上一天,凡间一年,我怀胎三百余年,终于诞下。我的孩子,你的亲外甥,他还没有睁眼,如今就只剩下灵魄,你却……你却……我不吃!我也不跟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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