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应该恢复一些生气了,但芙蕖,报仇你不能去,爹之前给你说过,就算爹把最好武功教给你,也过了练武的最好时段,而且初学乍练,去了就和送死没有区别…..”
草丛稀松,松软的土壤被步履踩陷下去,漆黑的林间,未知的虫鸣生气盎然的叫着,两道身影并未朝寻仇的方向过去,反而转道朝离此只有一两座荒山的相州城过去。
“爹….芙蕖就想看见那两个人死…看见他们死…..村里的乡亲凭什么要被杀,我不懂,难道手无寸铁的人就该死吗?”
“对,那俩人确实该死,可爹不想看到你死啊,老天爷给你重新活过的机会,让你重新忘记悲痛过往,就是可怜你。”走在前方的身影顿了顿。
女子眼中含着泪,摇着头:“不要这可怜…..我不想要这机会。”
走了一截,芙蕖便是不想再走下去了,前面就是大城,听说女真人来的时候,基本上人都屠完了,到处是尸体,就算如今开始逐渐恢复,那也是和鬼域一般,并不是她矫情,自醒过来后,所受的累,吃过的苦,也没有抱怨过一声,只觉的上天让她重活一次,哪怕再苦,周围的人,大家都聚在一起,哪怕是讨饭、吃着干硬发酸的馒头、嚼着苦涩的草根树叶,都是开心的。
大家在一起,虽然苦,经常饿肚子,却是热热闹闹,偶尔还能听到许多的笑声,她就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是很难熬的。
可惜,再也没有了。
周侗站在前面的黑色里,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过得片刻还是睁开了眼帘,望着倔强、瘦弱的身影。
“或许这就是命….老天爷见他们太苦了….不忍心他们再在人世间受罪,便是借别人的手,把他们收回去了,芙蕖,想开点。城,必须要去的,你也要待在那里,纵然城里没几个活人,但好过跟着爹去送死。”
“我不笨的….你骗我。”
女子倔强的擦了擦眼泪,继续摇头,说了几句,却是声音太小没有传过来,老人同样倔,走了过去拽住她的手腕。
“你是个好姑娘,天生善良,好人就该活着,努力的活着,活给别人看。”
“我们先去城里,然后把你安顿下来,爹办完事就回来找你。”
“….不管怎样,不许乱跑,爹怕回来时,找不到你。”
少有言词的老人,此刻就像大多数父亲一样,叨叨絮絮的对自己儿女唠叨起来,被拽着的身影,泪流满面,在老人身后,点点头,嗯了一声。
籍着夜色,又走出数里地后,相州方向隐隐见到了火光,随后马蹄轰轰的踏来,周侗连忙拉着芙蕖躲进草丛里,不到十数息之间,对方转眼就到。
数百骑中,为首两骑,一人持枪,一人背棍,到了这边后反而降下了速度,持枪的身影拿出一张地图,背棍的人策马上前,朝地图上指指点点,说起了话。
“这一路上去,也没见个人影,还不如返回来问问前几天在这里碰的到两个一老一少,毕竟女真来时,也有部分百姓逃进山里集居….说不得夫人就在当中也不一定。”
“….那天是林冲心软了,让栾兄多耽搁了数日。”
“唉,算了,不必自责,当日之事,谁又能料想到后面的事情,多跑数日就当让我俩吃个定心丸好了,不过杨志那边也没有消息,估计也够呛。”
俩人说着话,缓缓从草丛旁过去,火把的光倒也没将躲着的人映出来,女子轻轻扯了下旁边老人的衣服一角,极其小声的说:“爹….你说过,你有个弟子叫林冲….”她大概并不清楚习武之人的五官极为敏锐,说出声的同时,周侗立即轻声喝止。
“别说话….”
“谁——”那边,缰绳一勒,马蹄顿住,背棍的身影陡然回转暴喝一声。
“走!”
周侗一把推搡女子向前跑动,身后顿时劲风袭来,铜棍嗡的一声划破空气,老人脚掌一定,抬手握拳,极其简朴的一拳迎上。
黑暗处的交手,拳掌呯呯几下打在金属上的声音荡开,苍老的手背陡然翻转一把捏住铜棍的一头,陷出五指印。
旋即,猛的从对方手中夺过来一瞬间,另一道身影从马背跃起,枪头朝老人身后的女子点出去。
“孽徒——”
周侗大声暴喝,手中铜棍就是一甩,棍身仿佛将空气都震碎了一般,昏黄的火把下,呼啸着猛的砸向对方。
半空中挥枪的人影,听到对方突然呼出自己的名字,明显愣了下,也听出了熟悉的声音,错愕仔细望过去,随后棍影打过来,林冲在半空中无法借力,瞬时,将枪身往胸口一挡。
嘭——
巨大的响声,枪身啪的一声断裂成两截,这一棍的力气极大,将他整副身躯从半空中打的倒飞回去,轰然撞在身后的一颗大树上,树身猛的一震,树叶大片大片的落下来。
“师父…..”树下,踉跄的身形缓缓站起来,艰难的叫了一声。
“我周侗没有你这样的徒弟,助纣为虐,尔等将来不得好死……哈哈….当初老夫真是瞎了眼收你这样的徒弟…..原本看你为人忠厚,也能跟这东厂同流合污,不得了啊….林冲,你将来必然在史书上留下浓浓一笔…..”
老人愤怒的声音在那边传过来,语气中显然对自己的这个弟子感到深深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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