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风似懂非懂得点头。
只是觉得离伯嘴中那几位长辈,难道说曾经见过自己?否则为什么还会心生欢喜?
离弃道不愿深说,他也就没有继续深究,也就不知道,老人嘴中这些长辈,都是儿时故事中的主角。
铁面无私,战功无算,却为士卒性命投降,投降之后,当日自尽的名将,以三千精锐破敌三万,最后十三骑归来的力士,以一当百,生生拖住了燕国大军的八千虎啸营铁卒……
离弃道一个人,喝了一碗又一碗。
王安风在旁拎着酒坛,坛子里已经又快要空了,他晃了晃酒坛,看向离弃道,低声道:
“离伯,你年节之后,就呆在大凉村了吗?”
离弃道喝下碗中的酒,抹了抹嘴,道:
“不成。”
“总还有些事情要去做……”
王安风听出这句话中潜藏的意思,离伯的武功,他到现在仍旧只感觉到深不可测,很显然是江湖当中难得一见的宗师高手,离伯要去做的事情,他去了也只是累赘。
沉默了下,王安风收起了心中纷乱担心的念头,笑道:
“那……什么时候走?”
离弃道只是自顾自喝酒,砸了砸嘴,道:
“年后吧。”
“此次恰好路过,回来呆上一个月时间,一月之后,老头子就得去处理些事情,等这些琐事做完了,也就该收一下当年的旧账本了。”
“嘿,当年走得着急,有些烂账没办法收,现在老了,也该收收了。”
王安风没有说话。
离弃道又喝了口酒,随口道:
“对了,你说你那个巨鲸帮中,有个叫公孙靖的,兵家出身?”
王安风点了点头,道:
“离伯你认得他?”
离弃道嘿然一笑,道:
“认得认得,当年行走天下,和那个小家伙可是颇为熟悉。”
“这个且先不提,你可给他吃了咸菜?”
离弃道眼中满是好奇和期待,在看到王安风茫然不解点了点头之后,老者突然肆意大笑出声,笑声当中满是欢快,仰脖将手中最后一碗酒灌入喉中。
那酒刺鼻。
古道人要王安风暂且放下原本熟悉的武功路数,每日在铜人巷中,只用离弃道传授他的武功对敌,现在创这几门武功的老人就在身边,王安风自然不会放过机会,时时请教,那几门武功日趋纯熟。
这本就只是当年离弃道创出的入门武功。
现在放在江湖上,不大不小也算是个高手的王安风重新拾起来这种基础入门的雷道武功,自然要简单许多,只是罡雷劲不同于拳掌轻功,是如内功一样需要时间细细打磨的功夫,进展倒是没有那么迅猛。
除夕的时候,王弘义的儿子带着妻子回了大凉村的祖宅。
那是个面容清秀的姑娘,有些富态,穿一件红袄子,一看便是有福气的,在其身旁,原先在村中脾气有些急躁的王鹏程此时看去却成熟了许多。
王安风和王弘义整了一桌子酒菜。
酒劲上头,王弘义大着舌头,把那木桌子拍得震天响,道:
“早就跟安风你说了,早些把阿莲追到手,结果现在,给人城里的大户纳了去,儿子都能满地乱跑了。”
“男人不成亲,就都是个莽小子……”
“你看看鹏程,不就老成许多?”
一番话说得嗓门极大,似是生怕旁人听不到。
王鹏程一脸苦笑,离弃道则满脸发黑,瞅了瞅桌子上还剩下小半坛的烈酒,恶向胆边生,一掌扣住,抓住王弘义便不断地灌酒,引得一阵小小骚乱。
王安风端着茶盏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怔怔出神。
比起三年前的除夕,今次少了姜守一夫子一家,却又多了王鹏程一家,人数没有太大的变化,人倒已经与往日不同。
脚边有毛茸茸的触感传来。
王弘义家里那只大黄狗盘在王安风的脚边。
三年过去,而今这只大黄狗毛发已经发白,对王安风却仍旧亲近。
桌底下有人们故意扔下的吃食,几只猫儿动作灵巧,在人们脚下跃动着,离伯起了性子,一手抓着酒坛,就要给王叔灌酒,王鹏程和他的妻子在一旁手足无措。
有些乱……
王安风嘴角噙着笑,回身看向窗外,天边是一片漆黑,仿佛已经穷尽了星光的边缘,再往外就是无穷无尽的黑夜,可是只要视线略往上抬,便又是另一番景致的星河灿烂。
王安风举杯,茶汤里盛满了月光。
“姜先生……”
“年节安康,万事胜意。”
村中有人做了土法的爆竹,寂静的夜色当中,响起了噼里啪啦的脆响声音,伴随着乡间孩童们的惊叫声,年味儿如同一只无形的兽,穿行了在了大凉村的乡间土路上,也穿行在每一座大秦的城镇当中。
张听云坐在张府的院子台阶上。
大堂中摆了三张桌子,往日都见不到几面的叔伯亲戚们挤得满满当当,还带着那些一身脂粉气的少年少女,都用看奇珍异宝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也有想要过来靠近那小姑娘的,但是不是被装作了道童的秦霄拦下,便是被那蛰伏在院落中的异兽黑熊气息震慑,根本不敢再往前靠近一步。
白雪积压的院落当中,一身白色道袍的小姑娘手掌轻轻抚摸黑熊。
能够生撕武者的猛兽安静得蛰伏。
风席卷起雪,黑色的熊毛微动。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一幕,总让人有种忍不住摒住呼吸的感觉,大堂里交头接耳的小声窃语不知不觉安静下来,秦霄靠在门口,看着那边安静的张听云,总感觉自己和她的距离在不断得拉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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