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这并不是悲伤的卡萨布兰卡,而只是一出闹剧,白瞎了这么稀里哗啦的布景。
纪锴轻轻叹了口气。
一回生、二回熟。经过游乐园、超市两轮对峙,作为一个温和的经验主义者,他早已经做好了如何不留情面地应对朱凌任何套路的心理准备。
可他万万没想到。
朱凌这一次,又没按套路出牌。
……
在一片细雨中,被淋湿的男人没有动。
不再有任何指责和歪理邪说,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刚才从台阶上抬起头时,俊美的脸上还有些戾气、还有些凶恶、怨气与复杂。
却在这仿佛拉长电影一样的静默中逐渐软化,有如被洗涤一样清澈起来。像是一幅曾被埋在土里多年的旧油画,在漫天细雨之后终于褪去蒙尘、洗去铅华,露出原本的颜色。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变化。
烈风袭过,吹得爬山虎沙沙作响。湿气中,CK one summer的香气幽幽袭来。
纪锴陡然一个激灵,一个恶意的声音在耳边轻轻问,你看,你爱过的那个年轻人,他是不是回来了?
……
……
满口谎言的朱凌,戴着虚伪面具的朱凌,怎么样都好对付。
但陡然“曾经的真爱突然回来了”这样的戏码,却让人难以招架。
“锴哥,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朱凌的声音,在雨水中低哑而涩然。
“我就说……怪不得你瘦了那么多。”
“你伤哪儿了,严不严重?锴哥我、我真是混蛋……一直留在你身边就好了。你差点就死了,我却不知道,我居然不知道!”
【锴哥,我不知道,我居然不知道。】
当年,卖了房子,钱全部给了唱片制作单位。纪锴想起那天好像也下着雨。
眼前这一幕,几乎一模一样地发生过。
那时的朱凌,还是一身便宜的低价外贸货。抬起袖子抹着脸,似哭不哭,似笑不笑的样子,却让他一瞬间甚至觉得别说卖房卖车倾家荡产了,为了他下半辈子这日子都不过了也完全没关系。
再回到当下,只感觉到莫大的悲哀。
因为理智跳了出来,认认真真地冷眼旁观——它在努力地判断,这一切到底是不是又是影帝新的一出精湛至极的表演。
曾经,就算被小三的男朋友找上门来都不会怀疑的人。如今在他面前,丝毫没有半点“信誉”可言。
想明白这些的纪教授眼神暗了暗,维持住自己生硬冷淡、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无情人设,没心没肺地笑了。
“没事,我那个时候反正也有人陪着、有人照顾。”
面对朱凌几乎扎心窒息一样的难过,不为所动。
是戏,或者不是戏,你是真心或者假意,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
雨越下越大,朱凌茫然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是水还是泪。
他低头抹了一把,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喃喃道:“真的,锴哥,你说如果那个时候,我没去南美多好?”
“如果我在你最脆弱的时候能陪在你身边,你就不会喜欢上别人了,对不对?”
“我们原来那么好,一家人在一起那么幸福……锴哥,你说,我为什么就是个这样的人呢?为什么总是搞不清楚状况,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伤害。”
“……”
他喃喃说着,目光暗淡之后,忽然又一亮,整个人突然冲到纪锴面前:“锴哥,锴哥,黎未都不行!”
“就算你不要我了,你也要和一个正常点的人在一起啊!江小白也好、左研也行,就算是戚扬,戚扬他说实话也不是那么差。黎未都他、他真的脑子不正常,我不放心,他会伤害你……”
纪锴扯开他:“未都他不会伤害我。”
“不是,锴哥你不知道,我不是在说他坏话。他是真的精神不对劲,我以前就认识他,他脑子有……”
纪锴:“他没有病!”
“……”
“朱凌,你听好,这不是第一次了。你要是再敢在我面前这么说他,我不会再给你留面子!”
“行,行,”朱凌苦笑着点了点头,“他的那些事情,你以后会慢慢知道的。等你不想跟他在一起了,你会回来找我的,我、我会等你……”
纪锴:“朱凌,你以前送过叶氤一枚戒指,上面刻了FOREVER。”
朱凌一震,急急解释道:“我后来退掉了,锴哥,那个戒指其实不是你想的……”
“‘永远’,那是很沉重的誓言。”纪锴轻声道,“我后来一直在想,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所谓的‘永远’?”
“有……”朱凌抖了抖嘴唇,马上又改口,“没、没有!”
“我觉得是有的。”
纪锴看着他:“是有的,比如说我们两个,就‘永远’不会再在一起了。”
“你别又哭,我也不是要故意说这种话给你听。只是希望你从今往后,看清现实。我这人其实特别普通,又没什么特别的本事。以你的条件,肯定能找着比我更好的。”
“朱凌,分开时我跟你说过,希望将来你能过得好。所以回去吧,洗个热水澡,睡一觉,明天出门说不定就能遇上比我好的。”
“等你有一天找到真正的幸福,我会真心祝福你。”
***
在办公室里换下湿漉漉的衣服,纪锴觉得……自己刚才真的是装逼被雷劈。
在雨里面站那么久,废那么多话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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