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还是那个幻境。
蓝天, 绿树, 清风,湖泊——
微风带着阵阵不知名的花香味, 清香而不甜腻,安宁平和。
很美好的景象,和自己的所制造的幻境有很多的相同点。六道骸喜欢在幻境中散步是个怪癖, 当然, 这和他的制服控一样无伤大雅。
但是今天,在初入这个环境的时候,总是带着优雅笑容的六道骸皱起了眉。
不单单是因为面前无故失踪, 还喝的醉眼朦胧的褐发少年。虽然这也同样让他泛起苦恼无奈的情绪, 然而更多的, 还是这里和自己显得格格不入的气氛。
——这样的安宁,真的不适合他。
他制造幻境, 并在无聊的水牢中一次又一次的停留在那里。库洛姆曾经用着柔弱却异常坚定的语气问他。
骸大人, 为什么?
抚摸着库洛姆与自己相同的凤梨头,他微笑, 然后转移话题。
是啊,为什么呢?六道骸是世界顶级的幻术师, 轻而易举的打败了雾属性的阿尔克巴雷诺,拥有轮回眼的能力。他想去哪里不可以?
风光优美的田野,磅礴壮阔的海岸, 清幽秀美的山林……所有真实存在的美好景色。为什么只愿一遍又一遍的赤脚走在虚构的世界中呢?
因为, 这是他所拥有的自己的世界。
因为, 现实是肮脏又可鄙的。
幼时插进身体的各种管子和随之而来的冰冷液体就是这样告诉他的。因为彻骨的疼痛让他蜷缩在实验台上时,他甚至觉得那不仅仅是左眼的疼痛,而是牵连到四肢百骸,那刀割一般的痛楚。
而他身边的人,也只会用束带展平他的身体,继续各种他们所谓的实验。
从那时起,六道骸知道,没有人会关心他。
轻笑着,他踏上小舟,木制小舟因为重量摇晃了一下,褐发少年原本就晕眩的脑袋更加迷糊不堪了。
望着少年褐色眼眸,六道骸抚上他略带茫然的脸庞,嘴角勾起很深很深的弧度,他优雅诡异的微笑:“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为什么,你现在又来告诉我是不同的呢。”
——幻境中安宁平和的气息不是虚假的。
他和他,终究不是同类。
即使一样有想要守护的世界,但是他和他的完全不同。
库洛姆、犬、千种。
黑手党。
六道骸想起了那个时候。
侥幸逃出了复仇者监狱,追兵却紧跟而来。假意用冰冷狡诈的言辞骗到了两个孩子,六道骸本来以为他们眼中会浮现受伤的情绪,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是,两个少年不愿离开竟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
千种一向最明白他的心思,拉住犹豫的犬,他们离开了。
他微笑着注视两个黑夜中的身影,然后转身,向复仇者监狱的方向走去。
复仇者,果然实力深不可测。
被锁链束缚住,六道骸心里倒是没有一点后悔的念头。他很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上一次面临这种状况时,那个带着温暖火焰的少年抚上他的温度。
『我等着你来。』
撒,泽田纲吉,再见的日期又被拖延了呢。
再度陷入黑暗的审判室,这里唯一让他感到理所当然的是,没有审判,没有判决,诡异的复仇者相互点点头,决定给予他最终的惩罚。
六道骸一直在想,他们到底是怎么进行交流的。
平整的面部缠绕着严丝合缝的绷带,高高的礼帽,鬼魅般随着来回飘动飞起的衣角。
复仇者,没准真的不是人类。
后来他才知道,没有什么交流不交流的,复仇者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将他关到监狱的最底层——水牢。
“……六道骸?”
“是轮回眼持有者……”
“……能力被压制了。”
“上好的材料……”
这是他在被关进水牢时听到的复仇者最后的对话。
初入水牢的六道骸意识迷乱,周围冰冷的水挤压着他的身体,被锁链紧紧地束缚着,身上插着的几根管子让他清楚的回忆起小时候的噩梦。
精神几乎崩溃,这对于一个幻术师来说是巨大的威胁。
所幸他并不只是个幻术师,连那个雾属性的阿尔克巴雷诺都说过,“会武技的幻术师,可是邪道。”
托邪道的福,不知道过了几天,他终于从朦胧眩晕的意识中清醒过来。
福尔马林的味道厚重刺鼻,可惜的是,他目前无法决定液体的种类。
透过晃动的水波,六道骸看见了一个手里拿着针管的复仇者,慢慢的将针管中的液体注入了他的“邻居”的导管。
人体试验。
这是浮现在他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不排除是小时候的阴影,但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第二次。”
“情况良好。”
那两个复仇者无机质的声音几乎和他记忆中的重合在一起。他嘲讽的勾起嘴角,笑了,看着向他的导管中注入液体的复仇者,然后闭上眼睛。
这个世界,果然是肮脏的。
“叮!”
右眼刺痛着,他以为那声音是他的幻觉。可笑,一个幻术师质疑着应有的现实。细小尖锐的声音仿佛是直接传入脑海,他睁开片刻前闭上的异色双眸,仅能视物的蓝色眼睛真切的看到了那个褐发少年。
划破昏暗的空间,尽管他身后亦是无尽的黑暗,但燃烧在额头的火焰成为和这个昏黄水牢唯一的光芒。
曾经触碰过,六道骸知道,那温度是多么的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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