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棱扑棱衣角尘埃,某个蹲够了的家伙站起身来。欧斯若引着他出了村落,原本与世隔绝的静谧村落此时笼罩在一片血腥气中,一夕间天翻地覆,恍然忆起初来村落时正是傍晚时分,炊烟袅袅直上云霄,如今却——君子瑜心下猛地一堵。
玄舞宫的弟子正匆匆巡查着整个村落,看见君子瑜,放肆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纤瘦单薄的年轻人。见他蓝衣些许褶皱,面容略带憔悴,单一双眸,清亮如洗。她们别过眼,而后又不屑——分明个寻常世家公子,少宫主为何另眼相待?
一路而去,渐出了村落。只听隐隐浪涌岸礁,细听又如风吹松林。走了段路,林间疏散地透出明亮的阳光,或隐或现,轰隆隆闷响越发清晰起来,犹如万马奔腾,不绝于耳,震得人耳膜生疼。
君子瑜正胡思乱想的空儿,欧斯若的声音在浪涛激涌中模糊地传入耳中:“到了。”它正说着,君子瑜只觉一阵凉意迎面扑来,激得人浑身一个寒颤,连着思绪也清明起来,蓝衣年轻人眸中透出明亮的光芒。
抬头,飞瀑激流,葛藤缠绕,寒潭水波四溅,宏伟的奇观令人一时凛然。不等君子瑜看清,欧斯若在他耳边催促:“快进去吧,主子在里面等着。”
“让他出来。”这会儿,蓝衣年轻人的态度竟是少有的强硬,并无商量的余地。
欧斯若一愣,面露为难,“这……”
“你去和他说,我在这里等。不来——我走。”打断它的话,君子瑜不听它解释,明亮的眸中透出的是冷冽的寒意。他向来好说话,但这不代表他坚持的事情三言两语就会为人所动摇。
一阵沉默,飞瀑轰然砸落岸礁,水滴石裂,迸溅出一片片银白的光芒耀得人眼眸微涩,声憾百里。一人一蜘蛛就在流瀑前僵持不下,前者面色淡然,一派风轻云淡。后者人面越发苍白起来,血瞳几欲喷火而出。
正当君子瑜转身欲走时,一个沉稳的女嗓在轰然激流中,字如钟鼓擂擂击入耳中:“君少爷架子越发大了起来,倒是我眼拙了。”
岸礁嶙峋,白水横溅,衬得四周光线大敞,明晃晃的日光奔泻而下。飞瀑前白发童颜的女子身穿一袭玄衫,俊目修眉,相貌轮廓与君子瑜三分相似,光风霁月,风采逼人,一双寒眸更如星子般冷冽。她眸光犀利,冷冷逼视着不远处蓝衣青年。
“红姨。”软软轻唤一声,立时被奔腾如万马的瀑流击散在轰然水声中,飘若清风,人面蜘蛛一惊,始知君子瑜身份。蓝衣年轻人转身,黑眸中透出明亮的笑意,“子瑜果然没猜错,真的是你。”清澈的脆嗓洒脱如金玉相击。
“哼,想是故意引我出现看清了面目早做打算。”玄衫女子冷笑。
君子瑜皱眉,“红姨莫非是不想见着子瑜?”
“十年未见,这足够的时间可让你想明白劫谶的厉害?”不和他废话,玄衫女子话锋陡是一转,君子瑜眼尖,瞧出她指间流萤闪烁,知道厉害,退后两步,他抬眸粲笑,“红姨总是这样性急,难怪会被我爹察出端倪?”
他没说明白端倪是什么,然而玄衫女子身形却猛地一震,君子瑜清澈的脆嗓在轰然洪流中徐徐飘入耳中:“那院落中少说也有近千条人命,红姨将他们诱来只为了应上那劫谶,人命真如蝼蚁般低贱么?”
白日寒潭前,少年的脸宛如清晨阳光下的竹露,不染纤尘,瀑布的宏伟更衬出了他的身量单薄。然而,就是这样单薄的身躯,不折不屈,灿亮的眉眼中逼出熠熠的华光,令人一时犹觉汗颜。
这小子不要命了吗?欧斯若听出他言语中的责难,惊得一个哆嗦,忙不迭退至一边。它在魔林和这蓝衣年轻人交过手,记忆中的君子瑜摆明儿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弱家伙,为了自己的安危,他分明可以拉人下水。
然而现下,这个面容清秀温润的年轻人,温言软语,但任谁也不会听岔他语气中的责难。他难道以为和主人沾点亲故这样说话就安全了吗?真是愚蠢的家伙。欧斯若暗暗想,心里冷冷嘲笑着君子瑜。
人类真是有够虚伪!
危险的时候可以不顾一切只为保命,但他们一旦觉得自己安全了,那些虚伪的道义就上台了。浴红衣这老妖婆可不是什么好角儿,她如果真讲情分,就不会连穆寻若那小子都做了!人家说虎毒不食子,穆寻若好歹叫她一声阿姆,她下起手来照样毫不留情。
蓦然想起自己躲在火青神箫中,从音孔中透出外院的动静惊天动地,血光接天中,院落四方净几香坛——月牙盒中蓦地盛开一多红莲,八角折光成一道,首尾相连立刻爆射出万丈金光,犹如一个巨轮般轰然压下。
“糟!是血莲阵!”
不知是谁一声大吼,惊雷般炸响在耳边,在场众多高手通通震惊了。哭天喊地的哀嚎怒骂声中,大地轰鸣着撕裂黑洞洞的褶层,犹如残暴凶狠的饿兽,饕餮张嘴大口大口吞咽着逃躲不及的人群,凄厉的惨叫贯穿长空。
“阿姆!”哭喊声中,一个悦耳的男嗓借着雄浑的内力扩散开来,敛着千万震惊:“您常教导若儿——”
话未说完,高处的玄衫女子仿若展翅大鸟,疾掠而下,“啪”地一声脆响掴在灰衣青年俊秀的脸蛋,穆寻若毫无戒备,砰地被她打得倒退数步:“阿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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