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中天和玛蒂尔德漫步在摩泽尔河边的林荫小道上。
玛蒂尔德有些头晕,于是他们走的很慢。楚中天倒是想去搀扶一下,但是又想到自己和玛蒂尔德什么关系都不是,而玛蒂尔德似乎是一个很保守的女生,自己这么贸然搀扶会不会反被认为是打算对她动手动脚呢?
只好小心翼翼地跟在旁边,如果玛蒂尔德脚步不稳,才会上去拉一把,再马上松开手。这条河边的林荫道不时都有成双成对的情侣们结伴走过,但看外表的话,会把楚中天和玛蒂尔德两个人也当成他们中的一员。
可他们并不是。
玛蒂尔德只是慢慢走着,一句话也没说。楚中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陪着走。
走了好一会儿,他们也没有走出几百米。
河中倒映着两旁岸上的那些建筑物的灯光,碧波荡漾下,流光溢彩,非常漂亮。
梅斯搞了一个计划,就是在当地电厂的配合下,借助灯光凸显那些建筑遗产。于是每当夜色降临的时候,在梅斯全城就有一万三千只灯泡把那些古建筑装点的灯火辉煌。
其实这项工程如果放到国内,指不定会被斥责为“不伦不类,劳民伤财”,但是在梅斯,这一招效果很好。梅斯因此还得到了一个外号——“光明之城”。
现在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了,梅斯的母亲河摩泽尔河两岸还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雨已经停了,但是起了风。随风传来了远处那些欢笑声,一派节日气象。
“谢谢……”沉默了好一会儿的玛蒂尔德终于开口了。
“哈,谢什么?”楚中天觉得这没什么好谢谢的,他只是带玛蒂尔德来参加宴会,举手之劳而已。
“还是要谢谢你。”玛蒂尔德停了下来,有些疲惫地靠在河边栏杆上,然后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楚中天。“今天晚上我本来打算一个人过了的。”
“平安夜你一个人过?”
“嗯……”玛蒂尔德低下头去,呢喃道,“反正一个人过了好几年,习惯了。”
楚中天听着她低沉的声音,突然想到了自己在伦敦度过的第一个圣诞节,和玛蒂尔德倒是很类似。
但他是因为要上学,家里太远了,回不去,没办法和家人团聚。可玛蒂尔德你是因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回家呢,你家在哪儿?距离梅斯很远吗?”
“在南锡,不是很远。只是不太想回去而已……”玛蒂尔德现在话渐渐多了起来。或许是因为楚中天挑起了话头,或许是因为喝了酒。
“我其实很讨厌喝酒的,楚。”她直勾勾地看着楚中天说。
“嗯?”
“我的爸爸就是一个酗酒的酒鬼,一喝醉了就打我的妈妈和我……那时候我还小。现在我出来了,他就打我的妹妹,她今年才十岁呢……”
楚中天没想到玛蒂尔德竟然有这样的家庭条件,他大吃一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表示同情?还是表示愤慨?或者出言安慰?
“我们家有三个孩子,我是年龄最大的。下面还有一个十岁的妹妹和十六岁的弟弟。妈妈身体不好,不能工作,所以一家人生活来源全靠爸爸……可是这个爸爸喜欢酗酒……我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搬出了那个家。我努力的工作赚钱,不伸手向家里要钱,就是为了摆脱我父亲的控制……”玛蒂尔德继续讲述着。“从家里搬出来之后,我一直努力工作,也没什么朋友。所以你是第一个邀请我过平安夜的人,谢谢你,楚。”
玛蒂尔德环抱双臂,靠在栏杆上,夜风乍起,吹乱了她的头发和衣襟,她忍不住又抱紧了一下,将身子缩了起来。现在的她不是那个严厉的沉稳的法语老师,而更接近她真实的年龄——只是一个无助可怜的二十岁女孩子而已。
看着她的这个样子,楚中天突然心生怜悯,涌起一股很强烈的要照顾她的想法。
他上前一步,突然将马蒂尔德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马蒂尔德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就安静下来,闭上眼睛,靠在这个中国男孩宽厚的胸膛上,安心享受他身体透过衣服织物所传来的温度。
又是一阵风,吹动河面上的倒影荡漾成了碎片。楚中天感受到自己怀中的女孩子缩了缩,于是他手臂用力,将对方仅仅搂在怀中。
两个人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很久。在他们身边也有类似的男女,他们或者忘情拥抱,或者神情热吻,或者干脆旁若无人的将手伸了进去进行爱抚。
楚中天看着河中的倒影,一直将马蒂尔德搂在怀里。
过了不知道多久,马蒂尔德轻轻挣扎了一下。他才松开来。
“谢谢你,楚。我感觉好多了。”马蒂尔德抬起头看着楚中天,对他微笑。
借着河畔的灯光,楚中天能够看到马蒂尔德的脸颊上有泪痕。
“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抱抱你。”他摇头道。
“你做得很好,楚。”马蒂尔德在这一刻又恢复成了老师的模样,称赞着她的学生,就好像他刚刚念对了一个很难念的单词读音一样。
楚中天挠挠头,退后一步,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恢复到了“安全距离”。现在想一想,自己当时真是冲动大胆。就这么将一个女孩子主动搂在了怀里,要知道他可还从来没这么做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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