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陈蓦整宿未睡,独自坐在院内的块石上,眼神中时而闪过一丝凌厉,但是更多的,却是迷茫与挣扎。
直到天蒙蒙亮,一阵脚步声传来过来,陈蓦抬起头,却望见唐馨儿捧着一套甲胄盈盈走到自己面前,甲胄上横放着陈蓦的那柄佩剑,以及一副插着八柄短剑的剑套。
“馨儿……”陈蓦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唐馨儿。
只见唐馨儿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物件递给陈蓦,轻声说道,“去吧……”
陈蓦接过甲胄、佩剑以及剑套,用满带愧意的目光望着唐馨儿,喃喃说道,“馨儿,我……”
唐馨儿伸出白洁的手指轻轻在陈蓦嘴唇上一点,温柔地说道,“夫君为人如何,妾身如何会不知晓?自当初夫君视奋威将军职位于无物,携妾身远走颍川,妾身便知,夫君并非贪权趋利之人,乃是一位重情重义的豪杰,如今那张素素有难,夫君又岂会无动于衷?”说着,她深情地望着陈蓦,喃喃说道,“妾身不想夫君为我所累,兵场凶险,刀剑无眼,妾身只愿夫君此去多加保重,即便是为妾身考虑,也莫要轻身犯险,倘若夫君有何……唉,倘若当真如此,妾身怕也只能随夫君而赴九泉……”
“馨儿……”
望着陈蓦紧张的目光,唐馨儿莞尔一笑,仔细地帮助穿上甲胄,又帮他帮上剑套,望着陈蓦甲胄在身,宝剑在手,她的目光中不禁流露出几分痴迷,在足足过了半响后,这才轻声说道,“去吧,夫君,此刻想必城门已经开启,莫要再耽误时辰了……”
其实陈蓦心中也十分担忧张素素的安危,闻言点了点头,随即望着唐馨儿说道,“那馨儿……”
唐馨儿掩嘴一笑,轻声说道,“依妾身看来,若是刘辟、龚都两位大哥得知夫君独自前往下蔡,必定会赶去相助,介时妾身与他们同行便是……”
陈蓦想了想,点了点头,毕竟刘辟等人或许许许多多的恶习,但却够义气,听说自己的大哥赶往下蔡,如何会袖手旁观?
只是……
“抱歉,馨儿,当初我答应过你从此……”
“唔唔,”唐馨儿微微摇了摇头,轻声打断了陈蓦的话,说道,“夫君已经履行了对妾身的承诺,只是天意如此,要怪,就怪夫君心中仍对那妖女念念不忘……”说着,她故意白了陈蓦一眼,好似有些吃味。
倍感尴尬的陈蓦讪讪一笑,与唐馨儿对视一眼,两人心有灵犀地笑了笑。
“那……”牵过了自己的爱马黑风,陈蓦转头望着唐馨儿,犹豫说道,“那我走了……”
“等等!”仿佛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唐馨儿蹬蹬蹬跑入房中,随即捧着一件朱红色斗篷又跑了出来,替陈蓦披上,低声说道,“这是这两天妾身赶工所绣的,手艺不精,又兼时日不够,有些地方恐怕有些不尽人意,还望夫君莫要嫌弃……”
“……”望着身上那件朱红色的披风,陈蓦心中又感动又愧疚,忽然,他隐约瞧见披风上有几点嫣红,心中一愣,一把握住唐馨儿左手,愕然发现她手指上有好几处针眼。
“馨儿……”
唐馨儿挣扎了几下,将左手抽了回来,藏在身后,微笑说道,“妾身本就不擅长女工,不碍事的……”
默默地望着唐馨儿良久,陈蓦深深吸了口气,郑重说道,“为夫答应馨儿,只要助素素渡过难关,为夫从此不再插手黄巾之事,你我二人从此隐居颍川,可好?”
唐馨儿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然而在目送陈蓦牵着战马走远时,她才幽幽叹了口气,带着几分苦涩,喃喃说道,“如今正值黄巾蒙难,倘若夫君能顺利助张素素度过难关,她又如何会放夫君离开?”
说罢,她摇摇头,径直走到内室收拾行囊。
因为她很清楚,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她与陈蓦将不会有机会再回到颍川……
果然如唐馨儿所料,当晌午过后刘辟、龚都赶来时,听说陈蓦在天明时分匹马赶往下蔡,当即招呼城内两百多余弟兄便要赶去相助。
且不说刘辟、龚都携张素素徐徐往下蔡赶去,沿途不断吸收汝南、颍川一带的相识弟兄,且说陈蓦匹马赶往下蔡。
颍川距离下蔡,路途遥远何止千里,忧心张素素安危的陈蓦可以说是日行百里、夜行百里,日夜兼程、马不停蹄,这样高强度的急行,别说陈蓦胯下战马黑风吃不消,就连陈蓦自己也是倍感疲倦。
但是陈蓦片刻都不敢歇,毕竟他从刘辟口中得知,如今张素素一路从长安逃到汝南、寿春等地,身旁只有区区三、四百冀北黄巾,兼之又被寿春太守袁术带兵围住三日,水尽粮绝,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陈蓦驾驭着胯下黑马犹如疾风般奔驰在官道之上。
素素……
张素素的笑靥,她轻笑、娇嗔、撒娇亦或是愠怒的模样,逐一在陈蓦脑袋中一晃而过,事到如今,陈蓦暗暗有些后悔当初因为怄气而离开了长安、离开了张素素,离开了这位曾经发誓要守护她一生的女子。
陈蓦并不熟悉这段历史,他以为张素素控制了长安偌大地盘后便会相安无事,再者,张素素她那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样子,陈蓦实在是无法忍受,他无法承受在短短一年左右,当初清纯可人的素素竟然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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