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欢急眨了眨眼,迅速弯身从他腰侧看进屋里。桌上一盏明烛,绕圈摆了三四个小菜,青花酒壶立着,壶边两盅,桌旁…还坐着一人!
常欢结舌:“你…你怎么来了?”
那人起了身,隐在暗处的眼睛闪闪发亮,红唇一弯:“我怎的不能来?”
常欢血充入脑,猛地一拨蓝兮,跨进屋里,口气不善道:“你不是说明日才来?”
“明日自然也要来,今晚闲着无事,便过来看看你师徒二人睡的可好?”
常欢气得直翻白眼,此人着实奸诈,念着师傅也不是这个念法,不过半日不见,晚上竟又巴巴的跑来了。
听他又道:“刚巧知晓蓝公子也未用饭,就一起用了,怎么,常姑娘觉得不妥么?”
常欢回头瞪了蓝兮一眼,冲道:“妥!有何不妥,我正好也没吃饭,一起吃罢!”说着气哼哼拉了凳子坐倒,眼睛直盯着面具不放。
萧倾城呵呵一笑:“常姑娘刚刚沐浴了么?带进一室清香啊。”嘴上说笑,目光却如两把利刀,死死剜住常欢的桃花粉脸,湿漉漉的黑发,皙白的脖颈和那身合体兰裙。
常欢嗤笑:“清香也闻得出来,楼主的鼻子可真是灵光。”
蓝兮瞟了常欢一眼,慢悠悠关了门,又回身坐下了,端起酒杯举向萧倾城,淡道:“方才楼主说到哪里了?”
萧倾城听得蓝兮问话,不再理会常欢挖苦,也举杯与之对碰,一饮而后微笑道:“说到南方的深山之中有一种树,长的杆秀枝娆,却非藤蔓,但凡前后左右有小树生长,必定要倾了树身前去缠绕,把枝条紧紧缠在别树身上,久而久之,两树便合成一树,任你刀砍斧劈也不能凿开半分,人送美名:南风芙蓉连理枝。”
蓝兮轻轻“哦”了一声,“此树从未听过,典故倒是有趣。”
萧倾城颔首叹道:“是啊,可叹如此坚贞之树却招来一些无知者的毁骂,尽道些污秽之语,唉,不提也罢!在下以为这正是以树喻人,树木尚能不论种别差异,生出情意来,人间只要有情…是男是女又有何妨?”
蓝兮俊颜展笑:“萧楼主说的有理。”
“南风高论”让常欢在一旁听了个瞠目结舌,半晌呆滞难言,僵硬看看师傅一脸的云淡风清,立即心生佩服之情,如此惊世骇俗匪夷所思的龌龊言论,竟然没有吓倒一向温润如玉,卫道守德的他,还能出言附和,实乃…神人也!
萧倾城听蓝兮赞同,眼睛刹如明星闪亮,“公子觉得我说的有理?”
蓝兮颔首:“有理,人生在世,情随一生,此乃天道,不可逆之,男女相亲固然顺伦常合世理,但世上为书画为佛理终生不娶不嫁者,也大有人在,心头挚爱并非世俗所道的‘常人’,这无可厚非!”
萧倾城微张了嘴,半晌不吐一语,然气息急促,定定望着蓝兮。
蓝兮微笑举杯:“楼主请!”
萧终于按捺不住心头激动,不顾常欢在旁,一把握上蓝兮端杯的手:“公子…不枉我多年对你…”
“扑通”一声,常欢翻了凳子跌倒在地,爬了半天没能爬起身来,侧身惊怕道:“你…你们!”
蓝兮未动,萧倾城更已眼中无她,兀自望着蓝兮喃喃:
“香梦犹酣,也曾割断黄金袖。
分桃顾盼,漫结相思扣。
酒冻唇温,缱绻蓝衫皱。
灯如豆,夜凉微透,夜夜伤魂瘦。”
蓝兮此时才看向常欢,不露痕迹抽手放下杯子,淡然道:“欢儿,地上趴着做甚,快起来。”
常欢大力掀掉凳子,爬起身来,几步上前将门拉开,对着静悄悄的院子怒叫道:“是何野物聒噪?什么时辰啦,都不睡觉啦!”
蓝兮抿唇浅笑,再看萧倾城,已然痴了,轻道:“楼主,天色已晚,喝了这杯酒,早些回去休息吧。”
萧倾城“呵”地出了口气,垂首低语:“好,明晚…我是否还能这般与公子把酒言欢。”
“自是可以。”蓝兮先干为尽,杯子一亮,萧倾城再不迟疑,仰头喝下,起身道:“告辞!”
紫衫拂过常欢身侧,倏地停住,微侧了头与她耳语:“下次莫洗完澡后来找你师傅,我会认为你有企图。”
常欢不耐烦道:“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你管得着吗?快走吧,看见你们我就恶心!”
“很好。”红唇又弯,“原来你师傅也已被你恶心了?让我想想你不恶心谁呢…韩端?”
常欢怒极反笑,一时冷笑不止,笑得全身都颤抖起来,看着他踏出房门,开口低道:
“轻勾红粉慢均脸,髭须青暗;
山高水阔眉共眼,胭脂怎点?
襦裙紧系娇且喘,楚腰横揽。“
三句念完顿住,萧倾城果然回头:“怎是一阙残词?”
常欢眯眼望着他,笑意加深,一字一句道:“奈何芙蓉根尚在,却不堪剪。”
萧倾城猛的一震,妖目恨光立时射出,眼睁睁见她退入蓝兮房中,啪的将门闭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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