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云旧历二零九年,初夏。
在此之前,君子瑜一直以为卜算子的劫谶于他而言犹如薄纸一张,毫无干系。
君家的少主们,不管是男子抑或是女子,无一不是神仙似的人物。单出了君子瑜这般性子温吞,又不喜学武的孩子,说到君家六公子——君子瑜,大抵不过几句话的评价:贪生怕死,胆小懦弱。语气里不是嘲讽便是不屑,谁愿和这样的人物往来。
君子瑜自小便是个奇怪的孩子,兄姊们习武,他侵淫诗词。君家哪个孩子不是卯足了劲往上爬,削尖了脑袋要得到家主的青睐,他却得过且过,任凭着先生如何说教,武师怎样棍棒相逼,其余功夫不曾学全,逃命的功夫倒是见长。
这会儿,本着有热闹就瞧,没热闹闪人的心态,这小子没两下紧随濯舞衣一行人绕出了篁林阵,匆匆向前院赶去。
一路赶去,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铁锈腥气。前院越来越近,腥风袭来,阵阵逼得人胸口一阵翻涌。待到前院,所有人都愣了,院内死尸堆叠,血溅残墙,一片狼籍。凛冽的林风吹得人冷不丁一个寒颤,地上蜿蜒的血流汩汩成河。
濯舞衣面如死灰,不停用掌拨开地上层叠的尸身,如鹰的利眸狠狠扫过死尸的面孔,然后疯狂地穿梭在尸林中,将看清面目的尸体弃之一边。
“不用找了,初雪不在这里。”幽灵似的声音忽地响起,冷俊如冰的少年蓦地回头,树下的琉璃娃娃张着双空洞的眼眸,指尖一滴鲜血缓缓地滴落地面,在他身边,一堆支离破碎的尸体在层叠的尸身中看来十分突兀。
很快,有玄舞宫弟子来报:“少宫主,属下已将这村落上上下下翻了个遍,依然不曾找到宫主!”
“再找!”一拳砸在身边的尸身上,少年绝美的面容浮现丝丝戾气,残尸爆碎,霎时间血肉横飞,地上平白又多出几具破碎的尸身。君子瑜淡淡睇了他一眼,算是知道地上这些突兀的碎尸是由何而得。
血迹很新,从篁林阵赶到前院来回也不过半刻之间,青恒的功夫君子瑜是见识过,而玄舞宫宫主、穆寻若,以及穆寻若心心念念的阿姆更不是泛泛之辈,在这般短的时间内要一举击毙几大高手,根本是不可能的。
然而地上躺着的死尸,细瞧去,哪个不是厉害人物。
君子瑜心下紧了紧,再看前院的形势,心里已明白了大半,但仍然有些东西要确定清楚,几步折入尸身堆积最高处,只觉血肉腥气骤是一烈,直熏得他心口猛一阵抽痛。矮下身,他仔细瞧清死尸身上的伤,再估算了下院落的位置。
红瓦白墙的院子很寻常,清冷的月光破开残云,直洒而下似染了血色,零碎的尸身层叠在血水中,数十名面色残冷的少女在尸身中穿梭,剑尖翻挑着尸身。
这蓝衣年轻人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双目空洞的琉璃娃娃,用白帕包了些泥土。玄舞宫的弟子都知他是少宫主的人,一个个也不为难他。当下关头,濯舞衣分身乏术,也没空理他。这倒让君子瑜泥鳅似的穿梭中众人中,寻足了自己要的线索。
天渐露白,玄舞宫的弟子们找不着线索,都陆续地随少宫主离开了,只剩下某个不死心的家伙一人依然在尸堆中翻找。忽地,他发现尸身中腐败的花香蓦地窜入鼻端,这里的血腥气忒重,彻底掩住了那奇异的花香。
他翻开尸身,见一鲜红发紫的蜘蛛瑟缩在尸丛中,正侵泡在汩汩而流的血河中,贪婪地吸吮着新鲜的人血,喝到尽兴之时,竟翻滚嬉闹,好不快活。被某人翻了掩盖其身的死尸,血红蜘蛛蓦地抬头,一道雪亮的光芒逼射而来。
君子瑜心头一颤,出手快如闪电,猛地屈起食指弹上血蜘蛛,血痂子登时剥落,露出白花花几近耀眼的雪白皮肤,蜘蛛背上人面惨淡,血瞳雪亮犀利,“欧斯若!”他失声惊呼,立时察觉自己失言,忙敛了心神。
回头,院落中仅剩琉璃娃娃一人手捧着沾血丝帕,神色茫然。
“君少爷,您最好小点声儿。”桀桀笑着,欧斯若哧溜一下窜入年轻人不及收拢的掌心,低声,“那老头儿可不是好惹的主儿,我们先离开!”它的目光看的是琉璃娃娃,君子瑜眯了眯眸,并不搭话。
与虎谋皮,其中凶险他自然清楚。
见君子瑜无甚反应,欧斯若连忙又道:“君少爷可以信我一回儿,有人要见您,特使小的在这儿等着。不然这危险的地儿,小的也不会久留。”
“谁要见我?”
“您去了自然知道。”欧斯若言辞闪烁,并不明答。
欧斯若的确没有欺他的必要,何况他手中握着的线索其实不多,如果要弄清前院内青恒等人无端失踪的迷底,也许见了那人所有的线索就会大白天下。听欧斯若的语气恭恭敬敬,以高等魔物的嗜血狡猾的天性,若无人压着它,它断然不会屈从他人。
“我若是不去呢?”清秀的年轻人低头含笑。
“主子说您一定会去。”
“他倒是个明白人。”君子瑜瞥了欧斯若一眼,隐约已猜到了那人身份。实力强到能让欧斯若伏首称臣的人不多,穆寻若仅仅只算得半个,但那人可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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